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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什么是哲学、为什么学哲学

什么是哲学?这是个很难的问题。虽然哲学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几乎和人类有文明以来的历史一样长。但是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还是很含混的。很少有一个解答,能够既清晰明了,又能一语中的,还不啰嗦。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他应当对诸多哲学家和哲学的历史有所了解,同时认为,哲学史并非哲学家和哲学家思想的串联,而是人类历史、社会和思想之间复杂的关联。
 
因此,他必须不能是哲学匠,也不是一般的哲学家,甚至不是一般的哲学史家,而是一个超越这几重身份的广博、智慧之人。
有一个人对哲学的定义被人广泛引用:
 
哲学,就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来说,乃是某种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的东西。它和神学一样,包含着人类对于那些迄今为止仍为确切的知识所不能肯定的事物的思考;但是它又像科学一样是诉之于人类的理性而不是诉之于权威的,不管是传统的权威还是启示的权威。
 
一切确切的知识——我是这样主张的——都属于科学;一切涉及超乎确切知识之外的教条都属于神学。但是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还有一片受到双方攻击的无人之域;这片无人之域就是哲学。
 
科学不能回答心灵的所有问题,而神学给出的答案已经不能让人信服。在这片复杂的无人之域里,能指望的唯有哲学。
 
在给哲学下这样一个简洁精辟且自觉地与科学、神学作出区分的答案之后,这个人接着给出了一系列喜好思辨的心灵会面临的问题,也就是哲学的基本主题:
 
世界是分为心和物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心是什么?物又是什么?心是从属于物的吗?还是它具有独立的能力呢?
 
宇宙有没有任何的统一性或者目的呢?它是不是朝着某一个目标演进呢?究竟有没有自然律呢?还是我们信仰自然律仅仅是处于我们爱好秩序的天性呢?
 
人是不是天文学家所看到的那种样子,是由不纯粹的碳和水化合成的一块微小的东西,无能地在一个渺小而又不重要的行星上爬行着呢?还是他是哈姆雷特所看到的那种样子呢?也许他同时是两者吗?
 
有没有一种生活方式是高贵的,而另一种是卑贱的呢?还是一切的生活方式全属虚幻无谓呢?假如有一种生活方式是高贵的,它所包含的内容又是什么?他们又如何能实现它呢?
 
善,为了能够值得受人尊重,就必须是永恒的吗?或者是,哪怕宇宙是坚定不移地趋向于死亡,它也还是值得加以追求的吗?
 
究竟有没有智慧这样一种东西,还是看来仿佛是智慧的东西,仅仅是极精练的愚蠢呢?
 
 
 
以上这些问题,实验室里没有答案,神学的教条已不能让人信服。海德格尔曾说过:对于存在问题,从来没有一劳永逸的事情。而哲学给出的回答,也从来不是一劳永逸的。也就是说,哲学从最根本上不能给这些问题任何固定的、绝对的、令所有人都接受的答案,如同科学的定理或曾经对于上帝的信条那样。
 
 
 
既然哲学不能提供答案,为什么还要学习哲学呢?
 
此人的回答同样简洁精辟:
 
要了解一个时代或一个民族,我们必须了解它的哲学;要了解它的哲学,我们必须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就是哲学家。
 
这是一种对于世界和社会而言的答案,也就是说,我们作为社会生物和文明生物,由历史和社会塑造,也必需要了解历史和社会,而了解它们最核心问题的途径就是学习一个时代和一个社会的哲学。
 
人由历史和社会而来,要了解自身,也必须了解历史和社会;反过来,了解历史和社会,也会促进一个人对自身的了解。这和一个人越是了解他人,也就越能了解自己一样。
 
因此,学习哲学,也有着个人的目的。
 
首先是认识到自己的可能性与有限性。科学告诉人们可以确定知道的事物,但哲学可能告诉我们,其实我们所知道的仍然很少。神学试图超越理性的认知限度,将人类无法确切的事物确定为权威的知识。哲学又告诉我们,在宗教和神学表面的谦卑之下,其实隐藏着的是人类对宇宙的“狂妄的傲慢”,即,强行将不可知的划入为可知的范围。
 
因此,哲学不仅是在科学和神学遗忘之地有所为——在上述哲学的主题之内纠结,而且实际上不断地与科学、神学这二者模糊边界而纠缠。哲学无意争夺科学和神学的地盘,但理性自身的发展必然让哲学对这二者进行思考甚至“剥夺”。
 
 
 
哲学是一门关于痛苦、过程痛苦的学问。遇见真理,也即是说,洞见如柏拉图所说的理念,无疑就像神给予灵感的瞬间,是不可期待筹划的。
 
哲学家不能遗忘哲学的主题,也做不到自信满满地认定自己就已经为这些主题找到了答案。那么,哲学到底还能为哲学家或学习哲学的人做什么呢?
 
哲学正是在人们的痛苦、犹疑和不确定时起作用:
 
教导人们在不能确定时怎样生活下去而又不致为犹疑所困扰,也许这就是哲学在我们的时代仍然能为学哲学的人所作出的主要事情了。
 
这是这位哲人给予的回答。
 
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位哲学家就是罗素,一个经常被哲学匠们称之为“二流”“三流”哲学家的一位真正智慧的哲学家。
 
简单地讲,罗素与哲学的气质是相当不符合的,倒更接近于文学家和艺术家,纵情恣肆放荡不羁;二来他与一般哲学家孱弱、潦倒、贫穷、孤独的结局很不相同,他身体健康、高富帅、官三代、上流人士、一生热闹、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并且还居然因为写哲学书而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三来,他没有什么政治宗教丑闻,没有气节道德上的污点,并且非常积极地为人类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四,他健健康康、生龙活虎地活了98岁,不可谓不令人羡慕嫉妒。五、他不是一个远古的、遥不可及的历史上的哲学家,而是一个现代后现代的哲学家,对其品评当然就会更加苛刻复杂。
 
这一点,和谢林的遭遇类似。攻击诋毁谢林的,也并非后世的哲学家或哲学学习者,而是他同时代含酸的旁观者。因为毕竟谢林少年天才,还有哲学创建,无病无灾还婚姻美满,且其妻也是难得的佳人。可以看到,被后世大大欣赏、惊叹其才华,并从其思想中汲取精华的谢林,同时代的诋毁不可谓不尖酸刻薄。而实际上,能比能理解谢林在哲学、神学和美学上的创建的在他同时代又有几人呢?更别提能和他比肩的伟大哲学家了。谢林青少年时代完成哲学大业,随后结婚享受幸福,体验宗教的神秘和艺术的美妙,有何不妥?
 
说罗素二流三流的,同样倒并非就是什么大哲学家、同行,倒更多是一些略知一点哲学的哲学爱好者。
 
哲学这个东西,学好了,会更通透;学不好,比不学还要阴暗丑陋,对于提升自我境界没有一点用处。反倒学会了那些哲学当中最不好的习气,还有最阴暗的那些心理,简而言之,就是认为哲学家越凄惨就越高尚。哲学的观点固然难学,哲学的智慧更难领略。很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其门而入,倒是越走越歪了。
 
所以,什么是哲学,为什么是哲学,以及那些哲学主题的问题,能用最凝练清晰的语言说出来并令人信服的,必定是一位拥有伟大智慧的哲学家。每一个句子、每一个问题、以及这些句子和问题之间的关联,都显示出一位超脱者的思想力量和人格力量。智慧、坦诚与机智,这些特点在罗素的文字中不断涌现;而在其他所有的哲学家那里,都是很少见的。
 
看一个人哲学的水平,倒未必要去试问那些复杂高端的问题,问最简单、最基本的问题也许更妙。也就是罗素的那一连串的问题,比如,什么是心,什么是物,什么是善,什么美。
 
罗素的回答,总是最简明、最智慧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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